解码龙华大浪以残助残看到他们,才知

这是一个寻常的周二下午。何女士在厨房里忙碌,丈夫郑先生在客厅逗弄着刚刚百天的小孙女,10岁的女儿跟在身边。卧室里,身穿红马甲的彭阿媚(化名)与郭晓玲正坐在床边,陪95岁的彭奶奶玩着客家长牌。“奶奶!这把你可输了!”阿媚笑着说。彭奶奶也连连摆手,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。对何女士而言,这样温馨的场景,在年前,竟是一种奢望。多年来,肢体残疾的婆婆总是沉默寡言,精神残障的丈夫也避不见人,独自照料足不出户的两位亲人,何女士分身乏术,身心俱疲。年开始,大浪街道社会事务办(残联)启动“向日葵”助残服务项目,以轻度残疾人帮扶重度残疾人,彭阿媚与郭晓玲正是项目的轻度残疾志愿者。在残疾人志愿者的陪伴下,何女士惊喜地发现,彭奶奶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;不爱出门的丈夫郑先生,也勇敢地走出了家门,甚至愿意前往阳台山绿道踏青。这让何女士百感交集。在大浪街道职康中心年度残疾人志愿者表彰大会上,原本不做发言的何女士主动走上了讲台。何女士的感叹。“这几年我的心总是很苦!阿媚她们来了以后,从没见过婆婆这么开心!我也轻松了!”说到激动处,她几度哽咽。何女士发言的一幕,深深印刻在大浪街道“向日葵”助残服务项目统筹人的脑中。在花语中,向日葵阳光、明媚,寓意着“对梦想、对生活的热爱”。她欣喜地看到,更多的残障家庭正像何女士一家一样,在以残助残的带动下,走出阴霾,向阳花开!“在过去,我们是没有以残助残这样的帮扶机制的。”向日葵助残服务项目统筹人表示,项目诞生的初衷,在于填补大浪街道残疾人帮扶领域的一大空白。据其介绍,当时,对残疾人的主要帮扶形式是残联组织的例行家访。每隔三个月或半年,社工团队便会前往辖区内的重度残疾人家庭,带去物资、了解近况,为残障人士提出的需求链接资源;有时,也会有相关单位临时组织的志愿服务队登门拜访,提供即时帮助。除此之外,便再无系统性的帮扶措施。慢慢地,社工们发现,在原有帮扶体系下,重度残疾人的情感需要被忽略了。“很多重度残疾人每天待在家里,家属又忙得不可开交,是需要有人和他们聊聊天的。”上述统筹人解释,在这一方面,残联能做的十分有限。社工人数较少、又多为外地人,一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开展更多的帮扶,二是由于大浪属于客家聚居区,几乎没有社工听得懂客家话,无法与残疾人作更深入的交流。此外,该统筹人并不讳言,部分登门拜访的志愿者往往只把帮扶看成一项临时的“任务”,特别是在面对一些因无法自我照顾、卫生状况较差的重度残疾人时,“连门都没有进,拍个照就走了。”这种敷衍的态度,无疑也增强了受助残疾人的抵触心理。日积月累,社工们发现,越来越多的重度残疾人日渐消沉、不愿离家;家属疲于照料,家庭环境十分压抑;面对登门拜访的社工,也愈发拒斥抵触。助残工作陷入了困境。大浪街道残联希望建立一套新的帮扶机制,既能为困在家中的残疾人提供一个情感的出口,也能减轻家属们的负担。然而,如何做?谁来做?却迟迟没有答案。时间来到年。在又一次例行家访中,大浪街道残联的社工们注意到,一位肢体残疾的老奶奶总是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,不说话,也没有娱乐,一坐就是一整天。当社工们试图与奶奶聊天,又发现她是客家人,可社工们却听不懂客家话。老奶奶的儿媳妇和儿子就住在同一栋楼,她的儿子也是一名精神残疾患者。面对社工们的询问,儿媳妇何女士显得很不耐烦,催促让社工们“看完了赶紧走”。此后,社工们又多次拜访,却屡屡碰壁。彭阿媚和彭奶奶在聊天。帮扶遇到了瓶颈,好在,街道职康中心的轻度残疾人会员彭阿媚毛遂自荐,说自己正巧认识这位彭奶奶,还是个客家人,肯定能帮上忙。果然,第一次见面,阿媚就用客家话与彭奶奶拉起了家常,家访终于顺利进行。这次顺利的家访,让大浪街道残联工作人员意识到,街道职康中心里的许多本地轻度残疾人,也许将是创新机制的突破口:他们有足够的能力照顾自己、也照顾他人;客家人的加入,无疑能消除方言壁垒、提升沟通效率,共同的文化背景,也会加速建立双方的信任感;同为残疾人的群体身份,或许也将带来天然的亲近感,为帮扶提供新的可能。基于此,年3月,以轻度残疾人帮扶重度残疾人为主要特色的“向日葵”助残项目正式启动。向日葵助残服务项目围绕满足重度残疾人精神需求、实现残障群体能力提升,立足“自助助人”,建立了“1+N”帮扶团队,每个团队由一名社工带领七、八名轻度残疾人开展工作。其中,每两名轻度残疾人为一组,共同照看一至两名重度残疾人。一般而言,两名残疾人志愿者往往是“客家人+非客家人”、“肢体残疾+智力残疾”的组合。这样的搭配,是出于非客家人听不懂的话、客家人能做翻译,智残无法理解的要求、肢残能做补充,肢残者无法实现的动作、智残者能够完成的考量。在帮扶初期,社工会与残疾人志愿者一同家访,协助志愿者熟悉路线、了解情况;之后,就由残疾人志愿者独立开展帮扶;遇到无法解决的需求,再联系带队社工,由社工介入协调解决。向日葵助残项目不设固定帮扶时间,何时帮扶、怎么帮扶,全由轻度残疾人志愿者同帮扶家属沟通决定。因此,在项目伊始,何女士仅仅希望彭阿媚、郭晓玲每个月能来一次。没想到,两人每周都来,一来就待上好几个小时,令何女士颇感意外。在何女士的记忆中,因为腿脚残疾,彭奶奶每天只能独自卧床家中,十几年从未下楼、走出家门,生活非常枯燥。过去,家人曾尝试请护工护理彭奶奶,但连续请了十几位护工,全都被彭奶奶赶走了。“护工只协助婆婆吃饭、清洁,其它时间都是在看手机或者做手工,没有情感交流,有时候还会嫌婆婆事多。我要照顾老公和孩子,实在是没有时间,所以后来她每天还是自己躺在床上,也没怎么笑过。”何女士回忆。在何女士展示的照片中,彭奶奶不是与彭阿媚、郭晓玲打牌,就是被她们推着出门晒太阳。但无一例外,每一张照片,老人都满脸笑容。“她们俩一来,婆婆就兴奋得不得了,像小孩子一样要跳起来的!”采访时,何女士不断重复着,“老人家是不是真的开心其实看得出来,她以前从没有这样笑过!”正在探望彭奶奶的两人。改变不止发生在彭奶奶身上。“以前,他总是躲在我身后,害怕见人,也不愿意出门。每天吃完了药就睡觉,过得昼夜颠倒。”何女士回忆,由于患有精神问题,过去,丈夫郑先生对外界总是“有些害怕”,不爱出门。一直以来,接受帮扶的都是彭奶奶居多,但看到彭阿媚和郭晓玲同是残疾人,不仅能离开家,还能帮助其他人,郑先生心有所动。在医生的建议下,何女士也开始鼓励郑先生多出去走走。从出门晒晒太阳,到在社区散步,慢慢地,郑先生的活动半径越来越大。如今,郑先生不仅交上了一群新朋友,时常结伴到阳台山踏青,还开始规律健身,健康作息。他还希望等疫情缓和了,去职康中心看看,或许能加入助残小队。项目统筹人认为,面对社会舆论,重度残疾人,尤其是重度肢体残疾人并不自信,轻度残疾人的帮扶,无疑为他们打开了一扇窗口:“大家都是残疾人,你可以出门帮助我,为什么我不可以出门晒个太阳呢?”事实上,大浪街道职康中心同时建立了青工服务助残队伍。但是,通过日常影像、年终走访对比,由残疾人志愿者帮扶的残疾人士,“笑容更明媚,精气神更足,整个人的状态也更阳光,‘幸福感’更强。”在项目统筹人看来,造成这些差别的,正是“以残助残”模式的先发优势:同理心。“对于残疾人志愿者来说,你也是残疾人,我也是残疾人,我经历过你经历的痛苦,我了解你承受的压力,理解你的生活境遇,很容易就能说到一块去,不嫌弃。”项目统筹人说。这一点,郭晓玲颇为认同。今年56岁的郭晓玲是肢体残疾人,腿脚不便。目前,除了彭奶奶,她还同彭阿媚一起帮扶着精神残障的何大叔。“床头床尾都堆着衣服,拿起来一抖,蟑螂像下雨一样,一只只地往下掉。”大量没有及时清洗的被褥织物堆积成山,污渍让整个房间都显得昏暗……回忆起第一次来到何大叔家的画面,郭晓玲感叹,看到这样的场景,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继续帮扶的。何大叔家没有洗衣机,要漂洗这些衣物,只能手洗。尽管如此,郭晓玲仍然撸起了袖子,和彭阿媚一起,像打仗似的干了两天。“当时没有想这么多,就觉得看到他好像看到了我自己一样,我在家是怎么照顾自己的,就怎么照顾他。”郭晓玲说,“这么大年纪了,一个人坐在那里,很混乱又很无助,没有办法改变,就觉得心痛。”阿媚和晓玲为帮扶对象打扫卫生。这种设身处地的“心痛”,来源于共同的身份认知和群体处境。与健全人相比,残障人士彼此之间这条天然的情感纽带,使得残疾人志愿者更容易理解帮扶对象的生活境遇。这让他们不仅更愿意花心思,用更尊重的态度同对方建立深层的感情联系;也更愿意花时间,自发地、持久地陪伴着帮扶对象。郭晓玲记得,今年春天,疫情吃紧,何大叔家附近拉起了围栏。那时,她和彭阿媚每天都做去核酸检测,保持着24小时阴性证明,就等着某一天,何大叔家附近的管控措施降级,能第一时间去探望他。何女士也记得,参与向日葵助残项目至今,除疫情防控期间,彭阿媚和郭晓玲的探望从不间断、从未缺席。有时,她们吃完午饭就来,陪着彭奶奶谈天说地,甚至承担了许多照料工作,一直待到下午四五点,才依依不舍地离去。“一周来一次待三四个小时,老人家能高兴好几天,等慢慢地又开始期待了,她们俩也又要来探望了。这样子,老人家一整周都开心,不会断掉。”何女士感慨地说。而这种稳定、持久的帮扶,恰恰是建立幸福感的基础。随着向日葵助残项目的推进,许多意想不到的改变,正在悄悄发生。今年42岁的彭阿媚,是土生土长的龙胜人。在残联社工们眼里,年前,她还是一个“暴脾气”,“像个火药桶,一点就着”,参加帮扶五年以来,“整个人自信了许多,性格也更加温和了。”现在的她,不仅是龙胜社区的公益手工课堂讲师,加入向日葵项目一年后,年,彭阿媚还成为了龙胜社区义工队的一员。疫情期间,她坚守一线,从1月底至今,已服务多小时。“今年4月5日,年后第一次看望他们,他们眼含泪水跟我聊天,离开时好舍不得我,让我更感觉到自己的重要性:是自己排解了他们的孤独。”从未想过自己也能帮助他人的彭阿媚感叹道,“我终于知道原来我也可以对社会有价值,人生有意义!”从2月1日第一轮大规模核酸检测开始,彭秀媚就一直在大浪街道龙胜社区相关核酸检测点负责引导、协助等义工工作。因为自信,所以自立。让残疾人重拾自信的基础,便是让他们认可自我价值。施助者的改变,也影响着其他无法参与向日葵项目的残障人士。小黄在职康中心已经待了许多年,多重残疾的他,一直以来总觉得自己没有生活能力,理应受人帮扶,每到中午大家一起吃饭,他总是不打饭不洗碗,等着社工帮助。当身边越来越多的朋友都加入了向日葵助残计划,小黄再也坐不住了,他主动向社工们要求,加入帮扶小队。这可把他们逗乐了:“你不洗碗,也不打饭,要帮助别人,也得先照顾好自己呀!”在社工们的引导下,小黄逐渐意识到,身为残疾人,自己依然有自立的能力,最起码的,打饭、洗碗、择菜、为帮扶小队准备物资,这些简单的工作,如今,小黄都可以独立完成了。在大浪街道职康中心,如今,“你行我也行”的观念,正改变着越来越多的人:“以往大家来到职康中心,虽然都在一起聊天,但心里总有怨气。现在有了榜样的力量,哪怕自己不能走出去帮助他人,也知道了我有能量,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改变。”年下半年起,由龙华区民政局残联统筹,向日葵助残项目全面升级为“龙华区残障者家庭援助项目”,在全区六个街道开展。其中加入了包括青工、康复师、心理咨询师在内的社会资源,帮助残障人士驱赶内心孤独、走出家门、融入社会。然而,资源政策双升级之下,仍有几重难题亟待解决。第一重难题,便是“共情”成“移情”。“许多残疾人参与项目之后,看到帮扶对象的处境,往往会联系到自己身上,反而感到悲观,丧失了帮扶动力。”社工们指出,得不到及时的疏导,强烈的共情能力反而会给残疾人志愿者造成负面的情绪压力。第二重难题,则是残疾人志愿者人员结构不合理。据了解,目前参与“以残助残”项目的志愿者以中老年人居多,根本原因是由于中老年人群空闲时间多、有余力。然而,面对年轻的帮扶对象,两代人的认知鸿沟往往阻碍了情感纽带的建立,周桃柳迫切希望能有更多年轻、开朗、有活力的轻度残疾人加入志愿队伍,为同龄人带去榜样力量。据了解,“龙华区残障者家庭援助项目”将每月为每户残障者家庭提供8小时服务,包括上下学接送服务、出行护送服务、上门陪护服务、家属互助会等多元服务,旨在帮助残障者家庭减轻陪护压力,使家属拥有个人放松时间。但项目统筹人认为,对家属的帮扶不应止于此,如何让残疾人亲属形成更为平等的家庭价值观,是当下助残服务必须解决的第三重难题。在为向日葵助残项目招募年轻志愿者时,社工们就发现,年纪较轻的轻度残疾人中,一部分人已有工作,没有时间开展志愿服务;另一部分人,则由于种种原因,不愿离开家,久而久之,反而成了需要帮扶的对象。而困住这些年轻人的,恰恰是他们的家人。“有些家庭觉得,家里有残疾人让别人知道了不好,觉得是‘家丑不可外扬’,同时,对原本具备外出能力、独立生活能力的残疾年轻人,总是认为‘你不行’,长此以往,这些残疾人也开始自卑、自我怀疑,失去了自立的可能。”社工们十分感慨。显然,要将以残助残持续进行下去,必须不断破解上述新课题。这需要漫长而艰苦的努力。但让统筹人心怀乐观的是,难题正在引起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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